已经到了冬天。
川村壱马这样想着。这不仅是说时节天气上的冬天,也暂时意味着他们的艺人生涯。
公司里出了点状况,虽然似乎都在竭力隐瞒,可身在其中首当其冲的他们又怎么会感觉不到。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内心。
惴惴不安。川村壱马当然也是。
公司、职业生涯,未来会向什么地方发展呢?自己的人生,还有隐于心底的感情何去何从?他不可谓不迷茫。
难道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破碎和分离的时候了吗?
每多一场live的结束,每一次更靠近巡演的终点,川村壱马心中的猜想和不确定就都会多上几分。
他们总在台上唱着挥洒热浪和汗水,一遍又一遍唱着“100degrees”。
可是现在毕竟是冬天。或许再汹涌再横冲直撞的水流也终会有被冰封的一天吧。
今天也一样。心跟着高强度工作结束后疲惫的身体一起,像是在缓慢地下沉,却又轻飘得仿佛被抛在云端。惶恐的摇摆的感觉让川村壱马整个人都难受起来,突然想要抓住点什么然后拼了命去发泄。
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克制不住,于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完成了演出结束后的收尾工作,只等拿了随身物品就冲回家接受自己决堤的情绪。
化妆间的门猛地推开,没想到里面竟然亮着灯。川村壱马原本做好了迎接黑暗的准备,回想电灯开关在哪的思绪一下子断了线,被抽空的瞬间眼神却撞上因受惊而下意识抬头的吉野北人。
吉野北人一个人坐在最角落的镜子后边。可能是因为一头金发,也可能是因为他从来耀眼,总之只一下就抓住了川村壱马的眼神,只一眼就让他像回魂般醒过神来,然后突然地收敛了他一路的焦虑和慌张。
川村壱马于是走到最里排,在吉野北人外侧的位子坐下来。
吉野北人早在确认过来人之后就收回了目光,继续了之前玩手机的动作,另一只手状似无意地玩弄着自己佩戴着的单边耳坠。
———耳坠,又是那个耳坠,川村壱马也拥有的、一模一样的那个。
理不清时间也说不清缘由,明明也只是恰好拥有了一对同样的耳坠,却好像成为了一个隐秘的系带把他们缠绕着。
可是再紧密的联结是不是也会有被拆解的时候。川村壱马的心绪又一次翻江倒海。那系带纠缠着的大抵是他的心脏,因为年岁久远已经和血肉相连,哪怕只是轻微的扯动也带起人本能的挣扎。胸腔里跳跃的知觉让他只能转头盯住吉野北人,只怕眨眼间他就会消失。
吉野北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相方的目光———他都已赤忱鲜明至此———可他自己何尝又不是慌乱无措的。只是不像川村壱马那样时刻压迫在心里,不留给任何人包括自己一点松懈和空余。
明天?未来?既没有确定的想法,又不好直接闭口不谈,那干脆就装作满不在乎地冷漠应答好了。
他采取自以为正确的策略率先将自己的外表冰封,即使在面对川村壱马显而易见的局促时也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冷漠,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。
“……”
“…之前好像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…即使是结束作为团队的艺人生涯,潜意识里好像也认定那无论怎样都是很久远之后的可能了吧…”
吉野北人当然听得出川村壱马假作闲聊背后的小心翼翼。这无疑是件无论有多没心没肺都不可能全然不在意的事。但他还是执拗地只表现出淡然。
“是的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真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了。”
“…还能怎样呢…我们。”
还能怎样呢,他和川村壱马。
吉野北人的心情几乎已经从慌张被压抑到了消极抵触。
过去的人生,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天天重复运动的堆砌。再之后?能维系下去固然是好,但即使没办法再以大的团体活动,他大概也会作为歌手在这条道上走下去。
但他———吉野北人,和川村壱马呢?不清不楚地侵占彼此人生的日夜已经持续了十年。如果冠冕堂皇的伪装就将要被揭开,他们还会有机会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,再并肩走在台前幕后吗?
可惜川村壱马察觉不出吉野北人如此这般的心绪,落在他眼里的只有对方的淡漠神情。或许本就只可能这样。他已尽力尝试过了去拨开那水面,只是冰冷的触感才是冬天。吉野北人从来比想象得要更坚毅,容易纠结摇摆的从来是他。
其实川村壱马向来也是会为了心中所愿努力的实干家,只是状况发展至此,他们无能为力,这恰恰才是最让他无奈的,只能“静候”结果的无力。
他于是起身打算拿了东西准备离开,但是自己的包放在吉野北人内侧的位子上。俯下身够过去拿的瞬间难以避免的又和吉野北人贴近。
川村壱马突然就很想吻他。这样的想法当然不是第一次,他们接吻的次数也不是几句话就能数清,但在这样匆忙的时刻、这样无厘头却格外强烈的感觉却是少见。
没有理由做,但同时也没有理由不做,所以川村壱马纵容了自己的想法,故意又朝吉野北人凑近。
在非私密空间,这样未遂的行为总是会被拒绝的。可是今天,明明早就超过了那个界线,吉野北人也迟迟没有躲开。
唇瓣轻触吉野北人的侧颊,即刻又离开,刚卸下口红的嘴唇甚至没有在那里留下任何湿润的触感。
川村壱马撑着双臂俯视身下凳子上亭亭坐着的人,也不急于去询问原因。谁也没有说话。轻轻翕动了一下眼睛,吉野北人起抬头来看向他。
这表情不异于一种无声的邀请。
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拉锯战,来势汹汹,愈演愈烈。
最开始只是唇瓣与唇瓣的触碰,可一旦越过关口,喘气、吮吸、啃咬,就都变成了唇齿间的撕扯和推搡。
两只困兽在泥沼地里斗殴,汗和雨水凝湿头发粘在额前,动作掀起泥水溅落在脸颊。顶撞、碰击,他们拽住对方的衣物,撕开的究竟是领口还是双方心上的裂纹?
肩负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,贪婪地享受此刻彼此口中带着血腥味的余甘。
再放纵一点吧,这场无论胜负的纵欲争斗。或许也只有这一刻他们才不会因为对方手下留情。
……
不知道闹剧最终是如何收场的,总之是在被其他人发现前互相依偎踉跄着回了家。
把这人摊到在自己床上的时候,川村壱马还是有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。
眼前的吉野北人浑身都被酒精渲染成了勾人的粉红色。眼眸闭合着,好像已经沉醉梦中。
在这样酒精刺激大脑皮层的混乱情况下,倒头就睡好像才是最合适的选择。“但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他一定会后悔吧?”心里有一个这样的声音在对他说。
他伸手去触碰他的脸,尝试对话体会他是否清醒着。吉野北人却在被他戳动了几下脸颊肉后一把捉住了那只作怪的手,睁开了眼睛。
“干什么呢?”他眼神分明是清明的,还可以做出这种戏谑质问的神情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睡觉吧。”川村壱马一个翻身就下了床,假意刚刚只是单纯出于好心地把对方摊摆到了自己床上。
“都把我带到这里来了,只是打算睡觉?”
“以为喝醉了…又不好意思擅自去你家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“
“kazuma,要不要和我做。”
“…你对别人也说这种话吗?我想我们之间还是…请别开这种玩笑。”
“你的感情,不是真心的吗———我们之间的感情,不是真心的吗?那为什么不可以。”酒精过劲后大脑中像被洗劫一空般的干净,反而博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答案:
“活在今天怎么样?就这样'目光短浅'地活在今天。仅仅以彼此为此刻此生的意义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好啊。”
之前退却的热情在几个小时之后卷土重来,这一次也绝不留情。
他们像两颗颜色味道迥异的冰淇淋球,却在水浴加热的杯中坍塌。麻痹心脏的触碰让他们四肢泛软地融化在满室的滚烫温度里。
用力拥抱着对方赤裸的臂膀,川村壱马的手绕过肩膀桎梏住吉野北人的脖子,指尖插入他金色的发梢,钳制却又温柔地托起吉野北人的脑袋,让自己可以欣赏到身下人的表情,也让吉野北人迷离恍惚的眼神里映出他的倒影。
随着他眼中自己一下下猛烈的撞击,吉野北人也同步地颠簸着。川村壱马恶劣地想听到他被撞碎的呻吟,索性再加大力度地挺腰去顶他。床单被大幅度地扯动后已经满是褶皱,吉野北人被反复摩擦的皮肤也泛着情色的潮红。连耳垂都充血滚烫,被川村壱马伏下身去轻含在口中,舌尖顺着形状来回勾勒,又一次次跟着下身的节奏吮吸。
“hoku,好可爱。”
“…啊…不要…”
对方没有克制的情欲都清晰地回荡在耳边,这无疑是最优良的催情剂。吉野北人积压在嗓眼里的喘息终于被引诱出声,带着醉生梦死的沉迷,比平日的歌声更让川村壱马觉得动听。浑身上下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什么别的液体。两个人从胸膛到腰身都紧紧相贴,交合处负距离的存在感更是软烂温暖。铺天盖地的快感将他裹挟其间,灭顶的高潮让他终于忘记一切近乎溺毙在了这个瞬间。是啊,争夺分辨都毫无意义。他们已问心无愧,下一步也不由自己来抉择。
在欲望喷薄而出的时刻,吉野北人一口咬上川村壱马的锁骨,顽劣又拼命地给今天的川村壱马打上属于他的烙印。最后互相融化在对方的躯体里,四肢酸软抵着肩喘息,却又莫名其妙地一起笑起来。
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。冰霜融化水温加热会有过程,可真正到达沸腾也不过一个瞬间。
或许此刻就是他们的“100degrees”。那就活在这一刹吧,活在今天。